还很重视信义,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既然如此,北面广袤大地,以六姐的所见,给大敏可以,给闯贼、西贼或者也可以,”黄谨刚说到这里,三人面色都是一变,他又续道,“只是给建贼绝不可以,泱泱中华衣冠,怎可落入外贼之手?因此方有此次的赠粮之举,以微臣对六姐的了解来看,不论谁在山海关外抵御建贼,恐怕都会获得买活军的援手,这倒也不是因为她对国朝的孝心。” 虽然她之前也曾经言之凿凿地说过什么谢六姐忠孝之心尚存的屁话,但九千岁和皇帝都不曾追究此事,他们都深知仁义忠孝不过是装裱在外的屁话,似谢六姐这样身份的反贼头子,和国朝对话时,着眼点自然只在于利益二字,如果还要再加上两个字,那便是政治。 从政治利益出发,买活军支持国朝杀建贼便不难理解了,虽然九千岁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但他模模糊糊地也感受到了买活军这话的真实——买活军这里的奢物也好,盐糖也罢,不也需要国朝的百姓来买吗?若是天下都卷入战火,谁来买他们的货?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候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地盘可比现在要难得多了。 不过,买活军的算盘虽然在这摆着,但朝廷会否答应便是另一件事了,朝廷也有朝廷的尊严在,尤其不能当着黄谨的面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下来,总是要斟酌一番,留一些周旋的余地。皇帝并未再问,九千岁便转开话题,问起了这一次买活军送来的奢物与卖价。关于牛痘,现在也一并都暂搁置了,总是要等之后商议清楚了,再一总表态。 黄谨入京,名义上的任务便是交割货物,当下立刻取出一张表格送到九千岁身前,交代道,“此次来又送了三百腕表,三百小闹钟,三百手镜——花色各自不一,还有极其轻便的桌镜,以及替换腕表、闹钟的仙器纽扣电池三百,大穿衣镜一百,剔透玻璃窗格两千,香水五百,花香精油肥皂一千盒,又有花露精油沐浴乳五百,花露精油洗发水、护发素五百……” 他口中不停地往下报去,九千岁、皇帝、奉圣夫人听了都不由微笑点头:这里的货殖,若按京中卖价来算,已是远远超过了三十万两,买活军别的不说,做生意还是很实诚的。 “此外,还有蜂窝煤二十吨,这些都是卖货。”黄谨又揭开另一张表,道,“买活军另送皇爷新书三部、教材七册、多联骨牌猜想验证器一架、自行车一台,并水泥粉若干。” 这新书不必多说,定然是话本,多联骨牌猜想验证器,非常引人兴趣,皇帝当即要看,黄谨便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教皇帝如何开机,如何玩耍,笑着解释道,“这多联骨牌中,隐藏着一个算学的道理,便是要验证多联骨牌组成的多边形面积之和最大为多少……” 他说得认真,九千岁听得却是云里雾里,不过有了过去一年的铺垫,虽然还不能理解仙器的原理,但已不再做恶意猜测,而是由得皇帝兴致勃勃地验证起来,对黄谨道,“在宫中要造水泥房,阻力甚多,明日你在府中勘察一番,选个方位,皇爷已拣选好了一些工匠,你们一起把房子建起来,若还有剩余,便铺一条水泥小道。” 在买活军的赠礼中,其余都是买活军自发相赠,只有水泥粉是朝廷的索要。过去一年来,买活军的奢物在京城中掀起热潮,而皇帝便是其中最大的拥趸,任何买活军的事物他都啧啧称奇,着迷不已,对诸多探子一律盛赞的水泥屋更是极为神往,屡次下令让工部仿造,可惜虽然知道原理,但他们没有蒸汽机做动力,对石灰粉就磨得没那么细腻,对配方也不甚了了,造出的水泥更像是三合土,造价特昂,不似买活军处廉价。 皇帝这人,最是喜欢造房子,怎么能忍耐得住?到底还是让黄谨设法拿了几十袋水泥粉来,要建水泥抹面的暖气房,不过把买活军的东西带入宫中,大臣尚可睁只眼闭只眼,要在宫里建这样一幢房子,哪怕建在御花园、西海,也实在是超出了大臣的忍受限度,钦天监更觉得这有‘恶紫夺朱’的嫌疑,因此几番口舌之后,只能折衷建在九千岁的别院中,横竖九千岁也是阉人,以毒攻毒,倒是不惧买活军的邪气。 如此一来,九千岁便顺势将别院献给了皇帝,让他也有个游乐之处,买活军进来的奢物亦都贮藏在此,内外看护得风雨不透,甚至比皇宫大内还更严格。黄谨知晓此事,也道正好,“天气将冷,别的不说,这水泥房倒是暖和。” 皇帝一听这话,便恨不得就要立刻打开造房的样式图纸来看,又心系着送来的新话本,站起身踱来踱去,听九千岁和黄谨商议着下回购买的清单——这些奢物到底购买人群有限,虽然利润率极高,但市场小,既然九千岁已知海运成本很低,别的先不说,就先打起了蜂窝煤的主意,想让买活军再发两船蜂窝煤过来,便专做冬供煤的生意。 “二十吨够什么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一院子一冬用一千斤煤,这不是松松的?从前是贵,二百文一斤,能用得起的人家不多。三十文一斤便不同了,一户人家一吨不过也就是三十两,京城能掏得起这钱的人家,那可海了去了。一冬几千上万吨不在话下!” 买活军这里给九千岁的报价,一斤连运费是十二文,九千岁往外卖一斤就是十八文的利,看着似乎不多,可一吨便是十八两,一千吨是一万八千两,一万吨便是十万八千两,而且是这市场很稳定,每年需求只会更旺盛。奉圣夫人心里默算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