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黄大人前几日没来的地方,他在城里还是不能随便乱走,要听谢向上的指挥。 南城门这一带很新,有许多房子应当都被拆了,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是原本的贫民窟,都是窝棚,谢向上说这些人现在都得了筹子,买了新房居住。许县的房子这一阵子是很便宜的,因为供应很充足——原本张地主家的房产大量涌入了市场。 而南门口这里还能见到水泥工程的余痕——新起了一排排的紧凑民居,都被圈在了砖墙里,最外端是一排很大的房子,带了大院,此时还是空荡荡的,谢向上道,“这是我们这些孤儿上课的地方。” 他话里便涌现出了很深的感情来,为黄大人指点着,“后头那些房子都是孤儿们的宿舍,男女分开,丰饶县来的女孩子在前头,她们要出来上课了。” 说话间,宿舍的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几个买活军的女娘走了出来,身后是排成一列的女孩儿们,个个都是光头,穿着厚厚的布衫,她们的脸上和裸露的脖颈上,有些地方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嫩红,这是由于原本的污垢在身上积得太久了,要洗掉便对皮肤造成了擦伤,或者有些是常年发的藓刚被治愈不久,还在痊愈之中。 由于刚到许县没几日的缘故,看不出气色上太大的变化,但应该的确最近是吃得饱了,因为走路的步伐较为有力了起来,治疗还有些年纪小的孩子已有些一蹦一跳的模样。 并不像是虎山上的流民,来到许县之后便只有快活。这些女孩儿们脸上的神色多数是怏怏的,还有些孩子的眼睛很肿。谢向上并不避讳这些,而是对黄大人说,“想家了,这些孩子在家都还算是受宠爱的。” 这些小女孩在家的确应该是还算受宠的,而且家境也还不错,在丰饶县不算是最穷的人家——最穷的人家是养不活女孩的,真正不喜女婴的人家也不会养活。 虽然这些年来,丰饶县的年景也渐渐地坏了,本来养得起女孩的人家,现在也养不起了,因此她们平时是吃得不太饱的,但父母的教育和爱护并不至于 完全匮乏,或多或少也是一份庇护,此刻背井离乡,来到了许县,生活上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想家是人之常情。黄大人点点头,他对这一点没什么怀疑,“她们现在都做什么活呢?” “喏,”谢向上为黄大人指点,“洗衣、烧火、抬水,扫地、做饭、倒官房……她们现在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照料好,让照顾她们的人手减少一些,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这就是经过事情的人才能交流的话题了,因为这些活现在都只能用人手去做,而且效率是不高的,哪怕是壮年男子,在此时要完全独自生活也非常吃力,没有相对较高的收入是办不到的,而女娘乃至小女娘就更难了,尽管这是城里,已经有人卖柴、卖水,可以免去一大部分繁重的劳动,但要把水从水缸里的储存,变成能入口的热水,把脏污的衣裳重新变得清洁,让官房里不要长出蛆来,都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成年人体力较好,可以兼顾工作,小孩子能在半日学业外把自己照顾好就非常不错了,黄大人觉得这很合理,买活军的女娘对这些小女孩很严厉,这就更让他放心了,倘若她们对孩子们呵护备至,又有许多人手内外照应孩子们,黄大人反而要疑神疑鬼,因为这些小女童起码在十年内根本无法回馈太多价值,而众所周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过分的优待很可能就藏着更高昂的价格。 这些女娘十岁以后便要出去做活了,到了那时候,她们的劳力也有了长进,不再需要这么多人收拾内务,便会被安排到各处里打下手,由考试成绩决定,是去‘纺织厂’做些轻省的活计,还是去商铺、衙门里帮着算账、登记,还有些女娘也会被安排去给后勤打下手,并没有特别的限制,“男孩怎么样,她们就怎么样。我们这里一贯是这个样子。” 从谢向上的表情来看,他说的是真话,他还举例说,“这一批和盐队出去的女娘里,黄姐就是孤儿,她自小力气大,永远也吃不饱,十岁后主动和六姐要求,要去出力工,因为出力工可以尽量吃饱。六姐也就让她去了,她那时才十岁,已经能和大半个成人相比了。” 黄大人听着,点头不语——他们并没上前去和女孩们打招呼,因为女孩们并不知道黄大人记挂着她们的安危,生怕她们被魔教当做了祭品,反而很畏惧这个衢县的税曹。谢向上又带黄大人去食堂绕了一圈,食堂里吃的是糙米饭,虽然是米饭但磨得不细,还混了一些买活军这里很爱吃的,叫土豆的粮食——这些孩子吃得不是那样好,这就更让黄大人放心了,吃得不太好,便能长久吃,长久饱,这是做过事,对如今天下这个世道有些了解的人,都能得出的结论。 他们从孤儿院出去之后,便牵着驴子上了路,由于载的行李并不多,还能偶尔骑一骑驴,不过两个男人都并不热衷:其实不论是骑驴还是骑马,都并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有经验的骑手,在陌生的坐骑上是不会放松腰上那股劲儿的——骑马的姿势和扎马步其实很像,要用腰腹的力量,以前脚掌蹬着马蹬,使自己处于随时能站起身的姿态中,这样便可以用腿劲儿驾驭坐骑的速度和方向,所以骑马也需要一定的体力。如果完全塌腰坐实了,随着马前进的节奏晃着身躯,不一会腰就酸了,而且要坐实了非得把足弓套进马蹬不可,这么做也很危险,如若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