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了,和那些终于能摆脱旧规矩,在对旧规矩的叛逆中,享受到满足感的年长者比,她们反而特别需要一种新规矩,以此来获得或者迎合,或者叛逆的满足。
人性真的如此盲从和软弱吗……
就算在工作中,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这个对人类群体来说或许有些难堪的假设,但谢双瑶每每必须直面人性真实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失望和羞赧,当然更令人不悦的是,对于这些人性的丑陋,她压根无法逃避,只能直面,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必须妥协。人性需要什么,就必须给予什么,这是统治的基本逻辑,统治者在某一方面夺走了百姓的自由,那就必须在另一方面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补偿。否则,政权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真的要强迫自己去给出一个标准吗?就像是‘白篱笆、独立房子、Mini van、2.5个孩子’?要给到如此具体吗?一个人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结婚生子……
这不是能用口号和道德标准糊弄过去的一种精神号召,不是张宗子那些人鼓吹的‘新伦理’,这种道德指导,谢双瑶认为是有必要且也可以接受的,毕竟,谁不想对别人的道德指指点点呢?但张坚信提出的不是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他所谈的标杆甚至细致到了住房标准、挫折应对、典型家庭关系——甚至细致到了婚后是否和家里人同住,孩子送托儿所还是让老人帮着照看!是对于衣食住行、生活方式、家庭财政规划、娱乐生活的全面标准!
“其实您并不需要去推行它,只要提出就可以了。有些标杆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大家测量自己和完美的距离有多远,以此来确定自己在社交环境中的地位,寻找新的秩序。”
他的声音不难听,但说的话却让谢双瑶感到痛苦,因为这些都是她最反感的事情——无端端的在人群中区分三六九等,她可以立刻想到,距离标杆最远的人群会接受到的压力和自卑,这一切等于是谢双瑶强加给他们的精神折磨。
“……事实上,这也是事态和您所预料的背道而驰的原因之一——男吏目的标杆,虽然因为老体系的溃败而垮塌了一部分,但仍有一部分是坚实的,没有被动摇和摧毁,具有千年的传承,在他们的精神领域根深蒂固。以道统的角度分析,这是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广泛地参与社会劳动,这一部分,不论是在敏朝还是在买地都没有改变。”
“但对女性来说,她们过往的生活形式被完全摧毁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全面摧毁,甚至于到了她们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的程度,她们遇到了挫折该如何去克服,过往的应对已经被完全否定了,这方面的传承甚至不存在了。”
“教育从家族聚居的言传身教,变成了集中在学校学习,她们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了,长辈也因为分家而离开了,不再共同居住。对于原本极其依赖后宅的女子教育来说,旧秩序的摧毁影响极大,她们有很多空缺,不是学校教育能弥补的程度,甚至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缺失在何处。您必须从这些细节上去给她们树立一个新的标准,一个——平均的标准。”
“这种标准,并非是对优秀典范的强调,而是一种平庸、普通而折衷的状态。优秀的人根本无需您的指导,对这点无需我多说了,您自己的体会最深,对那些平凡普通的吏目来说,提起那些光芒万丈的优秀人才,并不能起到良好的作用,更激不起他们奋斗的豪情。他们所需要的是一种切身的标准,一种易于完成也易于背离的念想。这样,他们所得到的满足,或许就让他们不至于激烈地渴望宗教的补充了。”
民间的精神状态已经稀碎到这个地步了吗?她还以为一切欣欣向荣嘞,文娱市场一片火热,村里的移风易俗也做得蛮好,如果不是在知识教这里有了不妙的预兆,谢双瑶对于这个问题压根没有一点意识。她一整晚都在回味张坚信的建言,并且和前世的经验做对比,不断地咀嚼着‘对标准的迎合和背离都有意义’这句话。
张坚信是危言耸听吗?大概不是,仔细想想,这种标准,不就相当于十八线城市,稳定工作,有一套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一辆七八万、十来万的国产车,两夫妻一个小孩吗?这大概就是那个世界,在国内逐渐蔓延开的,一种无形的平均标准了。它不是一种优秀的状态,比较平均,但就像是白篱笆MiniVan一样,达成之后也足够让人获得一些基本的满足。
在这个基础上,再往前推推,大专(或以上)文凭,毕业回乡,二十五岁以前结婚,三十岁以前生孩子……这些都是这种标杆的细化。它的存在让没有达到的百姓感到压力和自卑,让高于它的居民自我感觉良好,同时背离这个标杆的居民很大概率前往大城市谋生。
这么看,她在买活军的大城市没有感受到这种空虚,也在情理之中的,大城市总是很包容,对百姓的要求也较高,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人多数可以树立坚定的自信,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显示出强烈的空虚。
至于说具体到每个人心里,事实上,看社交媒体上诸多伤春悲秋,其实也知道,很多人内心还是承受了背离标准的压力,只是大城市人多事多,这种情绪不会是主流。而且,标杆是多元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