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张宗子看来,那股子‘富人装穷’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使得整部片子,在氛围上相当的幼稚,毫无挣扎求存的惨烈,恩怨情仇、大战兴亡半点不能牵动人心。
《水浒》就更不必说了,张宗子对其大加批判,光是他看过的一两集中,那片头曲所谓《好汉歌》,就让张宗子愤怒不已,认为仙画摄制组心怀叵测,颠倒黑白,歌颂末世魔星,不知道是何居心!
他是最憎恶宋江的,却偏偏《水浒》仙画里,把梁山贼子全当成好汉歌颂,又为他们隐去了阖书中无法解释的恶行,还把宋江当正面人物塑造,张宗子一说起来就大骂道,“真是恶心至极!颠倒黑白!为恶人粉饰!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施耐庵写这本书,哪里是为了歌颂!他是为了要写圆末敏初,世道至暗,为了求存而把人逼成恶鬼,又唯有恶鬼才能把持权柄,靠着嚼吃血肉而活!”
“他不臧否诸魔星,只是直笔而写,却偏偏就是如此,比直接骂了还要更为冷峻!更现出当时世道是非黑白之混沌!难道还真要他大骂特骂那李逵吃人,吴用阴险狭隘,宋江恶毒,那摄制组才能看得出来吗!真是蠢材!蠢材!”
叶瑶期对《水浒》的观感,与张宗子不谋而合,实际上他们的观点也并非少数,这和《金萍梅词话》,其实是一个道理,如今颇有一些话本,效仿这种不动声色,甚至反而故意写出书中人羡慕口吻,白描恶行的手法,来描绘不平之事,凸现其中的荒谬。
这样的手法,形成一个流派叫做‘水浒流’,也有叫‘讽喻流’的,因为其鼻祖就是施耐庵直书的《水浒传》,不过,这种话本对于读者的素质有一定要求,而且和当今买地的氛围不合,所以作品不多,颇为小众,但在文人学者之中,认知度很广,有不少人发表文章,认为《金萍梅词话》,之所以选择潘金莲、西门庆作为切入人物,实则就是为了暗示读者,本文与《水浒传》的背景一样,都是借白描而讽喻某个暗无天日的特定年代——水浒说的是圆末敏初地狱一般的大战光景,这是众所周知的,而金萍梅的流行年代,正是道君皇帝当政,权臣颠倒黑白之时,这骂的是什么,也就不问可知了。
“没想到,仙画竟也有不能尽善尽美的时候!”
听着张宗子说起之后,叶瑶期犹然不信,然而她自己假借公务之便,零星偷看了几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张叔叔所言不假,居然四大名著的仙画,没有一本让她眼前一亮,以为拍摄得极好的,甚至还不如她偶尔偷看的《新白娘子传奇》,更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究其原因,只能说是越贴近生活,越耐人琢磨,似乎就越难改编得让大家满意,反而是神仙故事,原本剧情简单的,更能接受剧情上的改变,脚踩西瓜皮,看到哪里算哪里,看的法术、神通什么的,本来就是现实生活中没有的东西,也就不会去考究了,甚至连服饰上明显的胡来,也都能跟着宽宥,不去挑剔。
“难怪六姐很少对外放映故事类的仙画了,真是奇哉怪也,那纪录片,简直是玄奇幽景,令人目不暇接,仙音妙舞更是美轮美奂,有一出新舞放映,立刻就在民间引起流行,就是这故事类的仙画,完全和这两样没得比!就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道理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些故事,离我们太近,离天界拍仙画的那些人又太远的缘故,若是再过五十年内,我们自己能拍仙画了,那些人来拍买地崛起初期的故事,想来到时候已经垂垂老矣的我等,看了不对味的感觉也就更深了。”
张宗子对这个现象,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已有了自己的说法,“也是六姐未曾放出青后题材的仙画,试想,若我等瞧见那岛船乱开,飞车横行的年代,对于其中的故事又怎会挑剔什么呢?完全没有丝毫的了解,自然是怎么放就怎么看了。”
这个说法,也有道理,叶瑶期一听,立刻就对青后题材的仙画,充满了向往,只可惜仙库之中,并没有仙画线索流露,只能从音乐里倒推了。同时,从本职工作来讲,看青前的仙画,还是有帮助的,其中不少仙画的配乐,倒是相当动听。
《红楼梦》的配乐套曲,《三国演义》的《浪淘沙》,《西游》的《敢问路在何方》,都令人眼前一亮,觉得比仙画本身,要令人喜爱太多了。便是《好汉歌》,抛开故事不说,只说旋律唱腔,也是精品,只是叶瑶期和张宗子基于个人好恶,强烈反对传开此曲,估计还要等第二轮的专家意见了。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这首《枉凝眉》,便是叶瑶期未曾精于音律,也觉得极为动听,而且,她认为这样的音乐,取戏曲之长而无戏曲之短,拿昆曲比较,一样是有些捏着嗓子,调子婉转,但速度要更快一些,而且,字和字之间,拉长腔、一字三叹的回环调,已经没有了,总体的节奏,快慢得当,比昆曲快,又比一些后世的音乐要慢,是一种很舒服的速度和板子,听了令人心旷神怡。
更好之处,是它的伴奏,配器可以非常简单,也不会损失魅力——就只用二胡配器,唱着也能好听,叶瑶期认为,这就很适合灌注留声机‘唱片’,在本时代流行开来,也减少了买地发明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