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入秋已久,但不知何时城中忽然兴起一股临山饮酒,对月赏花品蟹的风潮来。
食肆里格外平静,刚刚煮好的茶摆在桌上,茶盏旁还放着一只白玉瓶,里头斜斜插着几支娇艳欲滴的红花儿,墙角的香炉上悬着一只青皮橘子,丝丝缕缕的烟气儿从香炉里徐徐升起,熏的整个店里都是甜丝丝的香气。
沉香趴在大鱼缸上盯着里头游来游去的鱼瞧个不停,但吸引他的却不是鱼尾的艳丽,而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古怪红虾。
每当他用手去点那片透亮的屏障,鱼缸底下趴着的虾便游动着细小的节肢,慢悠悠地跟着他的手指移动,似乎半点都意识不到自己的结局。
“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切菜声从后院传出,还没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器具打翻摔烂的声音就砸满了整个后院:
“哗啦啦——哗啦!”
后院的声音又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那熟悉的“笃笃笃”切菜的声音,只是这次听上去就莫名有些暴躁了。
倚在前门的墨玄动了动耳朵,神神秘秘凑过来,小声对沉香道:
“沉香,你可知道最近几日有什么人谁招惹了徐娘子不成?仔细算下来,这是徐娘子三日里劈坏的第十七张案板哩!往日只见娘子与人和善,也不见她与什么人置气,你是她师弟,她定不会与你生气,不若你去试探一番?”
沉香停顿一下,转头看一眼后厨方向,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
“师姐不想说,我不问,那些案板不结实的很,待明日我再去山里拔些好树回来劈了给师姐做张新的案子罢。”
“你这小娃娃怎么不知变通?难道你瞧不出来出了大事么?且不说娘子这几日吩咐闭店不待客,就连她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也不说发生了何事,只是一个人窝在后头切萝卜白菜……”
墨玄急得呲牙咧嘴起来:
“娘子每日作息板正得很,她早上起来都会钻研新菜谱,日日如此,从不停歇,你来的这些天可曾见娘子在修炼的事上惫懒过一回?”
沉香皱着眉,一张娃娃脸上出现几分沉思,看上去格外严肃:
“师姐练功从未懈怠过,这几日……也不曾见她对月吐纳。”
“正正是这个道理哩!!”
墨玄一拍大腿,冲着后厨呶呶嘴,明明是一张还算俊朗的脸,看上去却有些贼眉鼠眼:
“只照我来看,想来娘子定然是有些大大的烦心事在身上,只是不好说与你我二人听,我这几日思来想去,女儿家不好与人说的,那必然是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
沉香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这样不好。”
“嗐!你还不到年纪,自然不知晓男女之爱,风月之情可是这世上最妙的东西,只是娘子神通广大,又貌比月宫嫦娥,竟还会因情生困,只恨俺不晓得那负心人姓甚名谁,不然拼着被大圣爷爷打上一棒子也得替她老人家出出气。”
墨玄甩了甩肩膀上的抹布摇头晃脑道:
“只是娘子若就此消沉可不成,前几日她带回来的这些怪虾还没下锅,再放几日可就饿瘦了,吃起来定然不美……咳咳咳咳,俺是说,娘子素来喜好搜集灵果仙草,咱们得想个法子寻来一二哄哄她哩!”
沉香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点了点头:
“我听前几日来店里送菜的公狐狸说,长安山外有一处古长亭,那长亭后山悬崖上,生了一株百年一熟的灵果,不若我去摘了来?”
墨玄立刻接上话:
“公狐狸?你说得可是胡四郎?甚好甚好,听闻魏家园子里桂花快落了,俺去使个风,把那桂花全搜罗来做成桂花蜜,娘子见了定然欢喜。”
沉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成,师姐说不问自取便是贼,她知道了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