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厨游刃有余地戏耍着手里的长竹筷,笑容越深:“哈!果然是聪明伶俐。来,堂灼白水石山羊,落花入龙潭咯——” 随着他一声卖弄似的吆喝,胖墩墩的大手一把抄起小二尺直径的甜白瓷盘子,随着他圆转如意的动作,转着圈儿地,盘子上铺排规整的羊肉片宛如一个个嫩色精灵跃入水中。 妙的是:余大厨在上首动作激烈,宛若指挥千军万马,而羊肉片落入水中,却如同鹅毛般轻盈,不溅起半点水花! 一家三口,大开眼界!! 秦秋平瞪大了眼睛,明湛凤眸微睁,唇角勾起,不自禁轻轻击掌:“好啊。” 秦琴双手高举头顶,大力鼓掌,大声叫好:“好!好棒!羊肉平铺入水,就能保证受热均匀,不会半生不熟。不溅半点水花,就不会烫伤食客。又好吃又好看,真的是好特色的菜!” 余大厨笑吟吟地瞥了秦琴一眼,停下了手中动作:“得了识家夸赞。是某等荣幸。” 他的手底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恰好就是半盘羊肉下去了,剩下的,还是以攒心梅花的形状,整齐规整地陈列在盘中央…… 用长竹筷在水中轻轻一推二搅,再以太极分心的手法左右划拨,羊肉就熟了。余大厨亲自布菜,每人满满一小碗羊肉,还没入口,清甜荤香夹杂在水蒸气中,扑面而来。 秦秋平不禁吞了口口水:“好香……” 余大厨乐呵呵地说:“趁热吃。我这羊肉,每天下午未时才杀的,新鲜。白嘴吃都可以。当然,符合我们琼州人口味的话,还得沾点儿我的秘制蘸水。——蘸水就在诸位面前。请啊!” 秦琴也早就留意到了,在自己面前放着的一小碟蘸水。 说是酱油,比酱油稀薄,带着淡淡金色。她闻了一闻,说:“您这蘸水,放了鱼露吧?” ——奇怪,这个年代,竟然有鱼露? 余大厨惊讶了,瞪大了胖乎脸上的眯缝眼:“厉害啊!连鱼露都知道!这是水上人家的秘传之宝,我求了好久才求到的!整个琼州,只有我懂得用,你可别往外抖搂啊!” 秦琴自然道:“那是你们家吃饭的本事,我怎么会往外抖呢。放心好啦!” 知道她并非同行,余大厨也就不介意了。说笑了几句,就告辞出去。 而那鲜甜无比的堂灼石山羊,已经是被明湛父子俩,一口气整了一碗入腹中。 把那甜白瓷大盘里剩下的羊肉拨进了再次冒起了虾眼泡泡的清汤中,秦琴道:“好啊,小意思啦。秋官,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肉。这是娘亲自给你点的。” 秦秋平道:“娘,你也要多吃肉啊。你都瘦了,瘦好多呢。” 门推开,钗环响动的叮叮声随风而来,妙龄红牌袁银姐,娉婷而进,怀里抱着琵琶,对大家团团一福:“大姐。承蒙你今天赏脸,大方让了雅座包间给奴家。奴家特意过来给您几位献唱一曲,以表谢意。” 秦琴吓一跳,笑着说:“哎呦,那怎么好意思?” 盛装打扮的袁银姐,这些年来风头无两,仗着一股红气养得自己富贵雍容,当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只可惜命途多舛,沦落风尘……叫秦琴一个女人想起,都觉肉痛心疼。 秦琴面前的袁银姐,收敛了眉目风流,规规矩矩地,只跟秦琴说话。对明湛和秦秋平,仿佛看不见一般——那不是没礼貌,而是作为一名风尘女子的自觉。她微笑着,燕声轻语:“应该的。奴家特求了贵客恩典,得此空闲前来献唱。替大姐解个闷儿。” 随着她说话,两个青衣直裰的龟奴捧着两碟精致小菜,一左一右绕过了就着绣墩落座的袁银姐,奉到了席面上。秦琴看到两碟子小菜,一碟是荷塘月色,一碟是金银掌中宝,嘴角就有了笑模样:“那就是我们今儿个有口福,也有耳福了。” 明湛用公用银勺子,舀了一大勺金银掌中宝给秦秋平。秦秋平愣瞪着袁银姐,袁银姐低头按品索音,那琵琶声如雨打芭蕉,连连串串,错落有致,丝弦的声音和袁银姐曼声歌唱的肉声浑然合一,就像一个大钩子,把人的心给勾住了。 不由自主地被袁银姐的歌声吸引,秦琴眼睛粘牢在她身上,眼底纯是欣赏。明湛看到她脖子伸老长的模样,不禁扭脸掩面,轻轻一笑。 须臾一曲罢了,秦琴鼓掌起来:“好,好啊!” 袁银姐低头微微一躬身,道:“贵客只许银姐一曲时间,银姐……这就要回去了。明日得闲,再与姐姐相聚。” 秦琴知道她应酬忙碌,这一曲献唱,点了点头,道:“行。你先去吧。改日我们再聚。” 袁银姐领着两个龟奴回去,关上了门,良久良久,秦秋平弱弱的问:“娘。这位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