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 他展开手臂,黑色云纹的袍袖如同深沉的鸦羽划过寂冷黑夜,带给所有人以绝望,然后是永恒的寂默。 “屠神弩。” 魔神立于长空之上,千百道屠神弩的虚影自他身后浮现,只他心念一动,顷刻万法寂灭。 脚下的仙门弟子渺小得犹如一点米粒,他们齐齐遥望着那道魔魅身影,明明恐惧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毁灭降临。 “不,不要——” 好似早已料到结局,兆悠加速抽取全身的灵力灌入破光阵,黎苏苏被束缚于阵中,纵使再如何嘶声叫喊亦无法阻止箭矢万道齐发。 继目视衢玄子身死,宗门覆灭,她又听见背后□□倒落地面的沉闷声响,就连兆悠伯伯也……为什么?黎苏苏神魂落魄,垂着头伏在地上喃喃自问。 “为何要杀人,为何要毁灭一切,只因为魔神就是魔神,天性便是灾厄与毁灭吗?” 耳边一室寂静,落针可闻,魔神独有的韵律步伐蓦然惊醒她万念俱灰的世界,掀起狂暴的恨意浪潮霎时吞没一切。魔神在她眼中红得刺目,恨不得此刻就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愈演愈烈。 “魔神,你等着,我必定会杀了你。” 每次灭个仙门宗派此种仇恨宣言魔神没听个一万也有八千,难不成魔神都要有所回应吗? 可意料之外的是此次魔神脸上竟浮现出几分动容之色,他微微张唇,似不忍又似悲悯,微妙极了,可黎苏苏早已被仇恨吞噬一切思考,压根没发现魔神面上的异状。也未曾发现魔神从头至尾根本没阻止她离去的意思。 破光阵终于蓄力完毕,黎苏苏的身影在此方世界渐渐淡去,连同她的声嘶力竭一起。 仙门覆灭过后不久,浊气充盈寰宇,世界进入崩溃进程,九天星辰焚烧,世间万物凋零,终于魔域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红发红瞳的魔神立于白骨祭坛之上,目视着世间重归混沌,长久地静默。 魔神王座之上悄然浮现一道黑色魔影,他的眉目与魔神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魔神与他的面容一模一样,只因为他是最初、万年之前就存在的魔神——上古魔神,也被称作初代魔神。 虽说两张面容一个样,初代魔神给人的感觉却更为深沉,艳丽乃至诡谲。 “听说你又去了景国陵墓?” 闻言魔神,也就是二代魔神挑眉转过身,初代魔神面色无悲无喜地与他对视。 覆灭衡阳宗之后二代魔神一个人也没带,独自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确就是景国陵墓——在二代魔神还只是一个凡人时,他母亲的所葬之地。 其实在几个月前,也就是二代刚刚临世的那会儿,就是他第一次去的景国陵墓。时间线拉回到五百年前那个叫做澹台烬的凡人少年身死之时,魔胎死,邪骨出,刚刚复生的魔神还很虚弱,故而短暂醒来后又在魔域之中沉睡了五百年。 五百年后醒来的少年澹台烬就成为了魔神,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万般因缘俱呈现在他的眼底,也因此领悟了自己作为魔胎的命数——初代魔神一开始便为魔胎定下的命数。 原来竟是如此,怪不得他的梦里一直有一个黑影,黑影口口声声的命数,说什么他必须汲取无尽的怨念,对他肉身的觊觎,一切都是初代魔神手中的棋子。 他似乎听见了初代魔神的低语,“他将弑母而生,长于朱甍碧瓦之中……” 一切从此分明了。 悲惨的人生早早结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他的心中应该有恨——对初代魔神的厌恶和愤恨,他自知该有这种情绪,是吧?但二代魔神神情淡淡,就连恨这种激烈的情绪都不能在心底激起一片涟漪。 原来他早已厌倦了一切。他的世界荒芜丛生,鲜妍的色彩几乎绝迹,一路走来得到的温暖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若是凡人澹台烬的故事回到最初……二代魔神屏退左右独自去了景国陵墓。陵墓之中的一块石碑上书着爱妃月阮阮之墓,他立于墓碑前神色难辨。 如果月阮阮没有因为产下他而死亡,他是否会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拥有寻常的人生?也会有累了能够依靠的人? ——他这一生是不得而知了。 初代魔神追求自由,要令世界重回混沌,二代魔神并无不可,他已经无所谓了。随后便如初代魔神所愿,踏上原有的命运轨迹。杀谛冕夺斩天剑,于弱水召回屠神弩,杀进上清神域取洗髓印,邪骨源源不断地吸收怨气,魔神也越来越强大,顺势开启同悲道。 这种无所谓一切的态度终止于过去镜开启之前。 魔神是这世间的阴影,神就是这世间的光,魔要灭世,神就要救世。不愧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