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茂颔首,跟着赵范进入衙门,在堂内落座。 赵范坐在中堂,周思茂坐在左一,跟来的官员和制置司的幕僚们,则依据地位落座。 周思茂刚坐下,便道:“制置相公,现在蒙古人并未进攻,楚州城内的百姓就惊慌出城。这一是动摇军心,二是前线局势紧张,若是传入蒙古人耳中,会不会以为我们转移百姓,准备开战呢?这要是引发战事,谁负责?” 周思茂从临安北上的路上,看见不少百姓举家南迁,蒙古人没打就已经乱了,便对两淮制置使司的官员颇为不满。 他有些激动,说得抑扬顿挫,以为能够惊醒两淮的官员,希望赵范能够引起重视,可赵范听他说完,只是点了点头,“周安抚不必激动。江淮绅民南下避祸,本官是知情的。” 周思茂有些诧异的看向赵范,他原本以为赵范不清楚,不想赵范知道,却有意纵容。 周思茂惊讶道:“制置相公为何不阻止呢?” “制置司对时下局势进行分析,以为一旦蒙古南下,其军必然突驰而入。野战我军非蒙古敌手,蒙军至,军队只能闭门坚守。然而军队在城中,有城池庇护,可四野百姓呢?”说到这里,赵范叹息一声,“淮南人口稠密,城内居民众多,而战事一起,四野百姓,也将争先入城避祸。届时,城内物资消耗迅速,城池必难坚守,而无法入城的百姓,必将遭受劫掠和屠戮,甚至为北兵所用,被他们驱使着成为攻城的替死鬼。因此趁着蒙军未至,允许一部分百姓去江南,减少城内人口,制置司是默许的。本官以为周安抚不必过虑!” 周思茂眉头皱起,“制置相公!官家派我过来,是希望阻止宋蒙之间爆发大战。我一路上过来,途中对于不与蒙古冲突多有思索。本官以为避免冲突,一是不主动挑衅,不激怒蒙古,二是不能过于示弱,让蒙古觉得有机可乘。现在未起冲突,两淮百姓就争先南逃,蒙古将何视我~~~” 赵范听其言,刚想说话,周思茂说到激动处,直接站起身来,摆手制止赵范插话,继续侃侃而谈,“制置使司纵容百姓南逃,这是动摇军心,是没有守卫边境的信心,也是向蒙古示弱。制置相公知兵事,该知道当初联金灭辽,我朝兵马惨败,让金国看出虚实,导致金军南下之事。因此我以为现在绝对不能再让百姓出城,望制置相公三思!” 赵范听周思茂说了一大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能等他说完。 这时赵范已经明白了,这位从临安来的大人,虽不是没有底线的主和派,但对于前线的情况,对于蒙宋之间的差距,却并不清楚。 很显然,他受命而来,目的是阻止宋蒙开战,同时在他看来,真的擦枪走火,宋军也可以一战,有实力守住淮南。 他不是傲慢,就是在潜意识里,不愿意与蒙古交战,没有想过蒙古打进来的后果。 他以为不激怒蒙古,在边境摆个架子,就可以避免战争。 赵范与他相比,无疑属于悲观派。 两淮的宋军去岁损失三万精锐,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实力,朝廷派来援军不假,可你看禁军的那些大爷能打仗吗? 在赵范看来,一旦开战,淮河防线肯定守不住。 因为朝廷根本没有提前制定战略,同时还下令束缚了前线军队的手脚,导致前线处境非常被动。 赵范觉得一旦开战,开封、淮南各城能够做的只有坚守城池,使得蒙古人无法夺取城池,再等待四川和荆湖宋军出手,两淮宋军光凭自身,完全无法战胜蒙军。 因此在赵范看来,现在要做的就是能转移的转移,不能转移的收入城中,然后坚守待变,想出城野战,击退蒙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范沉默良久,“周安抚,若是禁止百姓出城,蒙古人打来怎么办?” 周思茂说得口干,刚坐下端起茶碗想喝一口,听了这话,又把茶碗放下,皱眉道:“真打起来,不是有两淮精兵,还有朝廷增援的禁军吗?” 说着他不禁目光狐疑打量赵范一眼,心中算是明白,为何淮南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原来是赵范这个两淮制置使不行,心生了胆怯。 周思茂不自觉的蔑视一笑,这武臣就是不可靠,他正色道:“制置相公要是没有信心抵御蒙古,本官可以上书官家,派遣干臣前来主持大局。” 虽说周思茂级别没赵范高,可他是纯粹的文官,又是临安派员,就算对赵范不敬,赵范也没有办法。 赵范听了周思茂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愠色,制置使司的官员和幕僚,心中也有了怒火。 周思茂却不以为意,见众人没说话,站起身来道:“之前本官未到任,淮南的乱象管不了,现在本官到任了,制置使不想管,本官牧守一方,便必须管一管!” 语毕,周思茂微微一拱手,“制置使,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