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垂眸想了想,道:“太乙宫的凌霄花很好看,我很欢喜。” 谢不倾唇角略略勾了勾,有些笑模样,又听明棠的声音小了一些,说道:“我欢喜,不只是凌霄花。” 他一怔,分明心中已经知晓她的言下之意,却下意识地不敢相信,这般的话,出明棠这般不善言辞之口。 却也不是不善言辞,明棠的性子伶牙俐齿,可到了与自己相关的感情一事上,她就向来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不善言辞得很,也从不表达心中所想。 明棠心中好似也有几分犹豫,但她很快还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双眸看着面前的谢不倾,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今日欢喜,是因为有你。” 谢不倾的心一停,随后便在明棠小心翼翼的目光之中软和成了一团。 “我也欢喜。” 谢不倾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静静地看了明棠好一会儿,才叹气道:“你在那儿,我便很欢喜。” 明棠这般主动,谢不倾反倒不知该如何待她,似是被她的坦率所感染,他也这般说起。 却见明棠起了身,走到他的身边来跽坐下,歪了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与你,同是没有父母之人,但如今在这人世上,也总算还有些依靠。” 谢不倾原本想逗明棠两句,甚至伸手想揉揉她的鬓发,可听了这话,谢不倾的手便停了下来,最终只落在了明棠肩上,侧了身过去,将明棠整个搂入怀中。 这样多年,实则无人敢在谢不倾的面前提起他的父母。 不知情者,畏惧于他的权势,不敢触怒于他,更不敢私下里随意打探; 知情者,更不敢对当年之事置喙半分,连王伯都鲜少说起他的父母等事。 谢不倾已然忘了自己当初听闻的时候,心中究竟是何等心情——兴许掀起惊涛骇浪,也兴许痛恨不已,但如今许多年过去,那些旧事都好似蒙上了厚厚的尘灰,他便以为,自己也许也早忘了个干净。 但在这样的夜里,明棠靠在他的怀中,吹开了那些旧事的尘土,叫他的心底也惊起半点涟漪。 他头一回在旁人面前说起他们:“……他们原本就不是我的依靠,我的生父,甚而不过是个遗臭万年的混账罢了。” 明棠却无心探查谢不倾的身世究竟如何。 在这一刻里,她只在乎,谢不倾心底是否高兴。 于是她道:“若是混账,便不必再回想他们了,人生在世,总还有其他的事情重要。” 谢不倾应了一声。 他这私宅周遭的院子,早在他搬过来小住之后便已经肃清干净了,夜里并无什么人声,明棠听见外头的声音轻轻,而谢不倾的心跳沉沉。 她往谢不倾的怀中埋了埋,又道:“是我不好,不该提起此事。” 谢不倾却早已经将当年事翻过了那一页,摸了摸她的发顶,只道:“我本就不甚在意,你不必因此自责。” 不过是半点涟漪,有她在怀,那一点涟漪便也很快散去。 明棠在他的怀中埋首,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往事不可追,来日却尚可期盼。” 谢不倾平素里有那样多逗人的话可说,如今他却也说不出半句,只留下一片的温软:“好。” 二人静静在一起依偎了一番,谢不倾心神都在怀中明棠的身上,细细思索起之后的事情。 明棠却有些魂飞天外,想起二人初初相见的时候。 她与谢不倾的缘,最初不过只是情毒解毒之交,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皮肉情欲的功夫。 你替我解了毒,我下了你的套,彼此纠缠着,到了今日,方知心意相通是何等滋味。.. 夜色好。 若是往常,明棠总想说说那些正事,或是镇国公府之中的事情,或是宫中太后皇帝的事情,但今夜在谢不倾怀中,她忽然不想再提起那些事了。 报仇、自保固然是正事; 而她的心声,同样也是正事。 谢不倾正想着后头的事情,忽然听到怀中的人闷闷的说起:“府邸之中可有什么酒水?” 若是从前,谢不倾还想着酒醉之后一亲芳泽; 而到今日,谢不倾却只道:“你的酒量不大好,这儿府邸之中备着的都是烈酒,你喝了对身子并无好处不说,怕是明日宿醉难受。” 明棠应了一声,也没再多提。 她又靠在谢不倾的怀中,静静地闭着眼儿。 谢不倾看她模样,不由自主地心软了下来,只问道:“是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