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王府管事还要多说,拾月就已然拾阶而下,立在他们几人身边,状若恭敬地做出送客之姿:“各位,请吧。” 明棠的驱逐之意如此明显,而那几个管事看明棠如此成竹在胸,甚至敢言明去报官,心中亦有些泛起波澜——难不成那人的消息是假的,沈鹤然并不在镇国公府之中? 若当真如此,那人竟敢耍弄静海王府?! 他们几个心知肚明,明棠如此态度不说,总归他们今日也问不出来明棠潇湘阁里的人究竟是谁——总不可能当真硬闯罢? 他们不过几个管事,着实没那权利强闯镇国公府长房嫡孙的院子,也就高老夫人自己紧巴巴地送上门来,叫金嬷嬷去替他们探听,如今反而将她的也折了进去。 若真闯了,结果发现潇湘阁里头的人当真不过是个被明三郎认为义弟的普通人,静海王府到时反倒下不来台。 如此这般,反倒只能铩羽而归。 几个管事对视一眼,心中一合计,也只能这般灰溜溜地走了。 静海王府的管事一走,高老夫人更觉得羞恼万分——明棠与这静海王府的倨傲皆是如此,从头至尾都好似将她当做不存在似的,何等目中无人? 叶氏被她抓得都快痛呼出声了,高老夫人却仍旧浑然未觉。 她死死地盯着明棠的背影,有几分尖锐地喊道:“明棠!” “孙儿耗费精力,且容孙儿下去休憩。” 明棠却毫不停留,带着几个使女便走了。 她没工夫陪高老夫人在这发疯,海了去了的事情等着她做,既已打算提前计划,如今事情更要从头细细筹谋。 更何况,明棠精心给高老夫人准备好的人,这会子应该到了。 高老夫人面色红红白白,正欲大怒一场,反倒听得外头传来另一声戏谑的声音:“瑞芝,这大正月的,倒动这气?” 这声音颇有几分耳熟,高老夫人不耐烦地拧着眉转过头去,便瞧见大长公主正扶着宫婢的手,站在不远处的画廊下。 她神情安然戏谑,身边跟着两个明府的侍从,皆如缩头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高老夫人已经不知多少年不曾如此刻一般,听得身后有耳熟的戏谑笑声,猛然回首,便瞧见大长公主在远处朝她笑—— 叠在一处,如同重拳打入她尘封的记忆,叫她下意识有几分狼狈不堪。 高老夫人面上的不耐烦霎时凝固,几乎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才调整好面上的神情,含着两分谦卑的笑意往她走去:“大长公主来府,怎生也没个奴仆通传一番?” 大长公主只是瞥瞥她,并不接话。 她口中方才还喊着高老夫人的小名,好似十分亲昵,面上却一点儿也不热络,只是讥诮地勾勾唇角。高老夫人这般笑脸相迎,她也没有半分笑容。 高老夫人面色微僵,却也不敢说什么,握着叶氏的手暗暗使力,叶氏这才反应过来。 即便心中千般不愿,叶氏却还是只能替高老夫人开口,做这个恶人:“你们怎么伺候的,大长公主驾临,你们一个个死了不成,竟没个人通传?还不下去!” 那几个奴仆更不敢辩驳,心中叫苦连天地退了下去。 分明就是大长公主不让他们通传,他们又有何办法? 叶氏罚人最是毒辣,常常得理不饶人,又是扣月例银子又是训话,有时候还叫人打板子,十分颜面扫地。 这些个奴仆心中又怕又恨,低垂的面上瞧着十分恭顺,眼底却深藏厌恶。 叶氏也寻了个由头下去,实则是去盯着那些个奴仆去了——高老夫人心中不痛快,没几个板子是消不了气的,她得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而高老夫人只需在事后赏赐些不痛不痒的疗伤药膏下来,便能尽得美名,安抚人心。 她十几年如一日做着这些活计,替高老夫人背了锅,得了满府的骂名,在高老夫人身边还总是受尽屈辱。 连明棠身边的使女都敢骂她不过是个贱奴,而高老夫人却全然不曾为她保全颜面——这样的富贵日子,富贵在皮,身如贱奴,着实已经过得十分厌倦了。 叶氏心中不住地抱怨着,想着自己的事情,却不知去而复返的明棠就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后,面无神情地看着她带着满脸藏不住的郁色匆匆经过。 “叶氏,也就只差一把火候了。” 明棠随手摘了片树上的叶子。 拾月下意识地看过去。 这树冬季也有绿叶,只是被冻得蔫巴巴的,明明应当是才长出来不久的新叶,却已经被寒风吹得枯萎瑟缩,被明棠的手指一捻,便瞬间碎裂成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