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好化名,所以曾成文这声“孟小娘子”叫出来的时候,晏清还差点儿有些接不住。
按她对曾成文的了解,还以为这个不怎么识字的大老粗,还给她起个翠花、春芽儿之类的名字。
毕竟,他给他家闺女起的小名,就是这么不拘一格。
但晏清的反应也快,只是一刹就接住了曾成文的戏,诺诺地点了点头,小声嘤咛着应了声,又有些怕生地往金铭身后藏了藏。
这些人哪里见过晏清这般娇弱怯懦的模样?
尤其还是穿着女子裙装的晏清。
要知道,当初晏清初到军营的时候,都是一身利落的骑装。
眼下虽然为了行走做事儿方便,选的是贴合药童身份的窄袖短衣与及踝长裳,但对于这些见惯了晏清一身戎装神色或淡漠、或肃穆的晏家军众人来说,简直就是全新的体验。
一时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想笑却又不敢笑,手里的动作、脚下的步子也还丝毫不能慢。
甚至有人在心里替孟舒澜惋惜。
这可是他们小将军头一回穿女子衣裳,孟军师没能瞧上一眼,确实是可惜了。
要说以后还有机会这种话,众人觉得不大可能。
最多最多,可能也就她成亲那天,能再见着一回。
众人板着脸,心里头的心思却是千奇百怪,想什么的都有。
金铭背对着晏清还好,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是曾成文那些直面晏清,又深知晏清秉性的人,此刻都是一脸苦样。
没办法,为了不笑出来,只好把眉毛皱紧一点儿,嘴闭紧一些,至少还能有个为余淮状况担忧的严肃神情。
为了防止自己直接笑出来,曾成文不只是皱紧了眉毛,还跟风呛着嗓子眼儿了一般咳嗽了两声。
他还有话说,不能跟其他人一样闭嘴不说话啊!
稍微调整了一下语调,曾成文压着想笑的冲动,严肃地批判金铭:“我说金大夫,您去城里我也就不拦着了。你还带着孟小娘子一道,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吧?这乱糟糟的,出点儿什么事,小娘子跑都跑不赢!”
“我能跑!”
晏清只金铭身后探出个脑袋,瞪着曾成文高声反驳了一句,却又在接收到众人的视线后缩回了脖子,拽着金铭衣角小心翼翼地嘀咕,“我跑得可快了……师父,您不能把我丢在这儿……”
晏清软着调子跟金铭请求。
惊得金铭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耳根不自觉地发烫,却偏偏还不能露出马脚,只能是强装镇定,苦着脸跟曾成文商量:“就让她跟着,也坏不了事。况且……孟娘跟在我身边,也学了不少医药,多少能帮衬上些。”
本来听着晏清软着调子开口的曾成文都快绷不住了,却见晏清接着探头那一下瞪出来那恶狠狠的一眼,其中浓浓的警告,让曾成文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清醒了之后,他也就想起来,为什么晏清的举动看上去有些眼熟了。
这不就是青衣当初刚跟着晏清到军营里的时候的表现吗?
那可谓是一刻见不到晏清,就会焦躁不安,时时刻刻都要腻着晏清,拽着她衣角才能安心的。
想起青衣,曾成文心里就生出一股怜悯。
漳怀水患下,虽不说会出现青衣这种自小在野外长大野性难驯的兽娃,但流离失所失去至亲好友的孤儿,只怕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会是这般认人怕生的模样。
更何况,据晏清得到的消息,这些孩子们恐怕还遭受了更加非人的待遇。
想到这些,曾成文也明白不能多耽搁,假意跟金铭争执了两句,最后好似实在是拗不过金铭,也就一摆手,随他们去了:“我可先说好,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得了曾成文的同意,晏清眼睛一亮,拽着金铭的衣角连连点头。
等得下了船,晏清才松开金铭的衣角,抱着药箱淡淡地撇了一眼路旁林子中某处。
只见一道人影,飞快地从林子里跑出去。
“走了一个。”
晏清跟在金铭身后,小声地说着。
金铭下意识地转身就要往那边看,却被晏清急忙喝止:“别看。”
金铭一怔,反应迅速地直接转身正对晏清,跟她叮嘱:“进了城,一定好生跟在我身边,不要走散了。眼下正是忙乱的时候,可不能乱跑,再给军爷们添乱了。”
晏清乖顺地昂着脑袋听训,乖巧地应着。
晏清本就生得好看,虽然在西疆风沙的洗礼下,让她的肌肤不似一般闺阁女子那般娇嫩白皙,但却有股别样的美。
此刻更是一改之前的淡漠疏离,给人一种亲和温软之感。
明明晏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以黝黑的眸子天真稚然地看着他,却叫金铭心下都是一慌,连忙低下了头,作势要拿她手里的药箱:“还是给我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