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各处辗转反侧自不用说,不过这点闲绪在太极宫中过于寻常,很快就如烟尘般消散。清晨日华映入玉京榭填满地上曲折,巧月踏着水坑悄悄推开了周寄容的房门,却发现周寄容已不在房中。 “你都要成婚了,还有功夫来寻我。” 周寄容与陈采蓉漫步在椿年园中,一月后便是陈采蓉的婚期,潢水三处别三家,三家共立三州衙。陈氏乃中原大族,不过在景朝的有意打压之下,世族逐渐没落,更多的只是个好听的名声。 即使如此,她的婚事也是一桩大事,几月前便与吏部尚书之子定下婚约,是人人称赞的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陈采蓉一身菱花蟾兔锦袍,花绣精致无比,一双凤眼上挑,蛾眉螓首,让人望而远之。 她与周寄容从小一齐长大,关系是难得的好。 “成了婚才是没功夫呢。”陈采蓉挺身昂头道,“倒是你,除了小时候去我府中几次外,你是不是还未出过宫?” “陛下不允我出去,总觉得我会出岔子。”周寄容轻叹口气。 陈采蓉得意一笑:“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出去的。” “嗯?” “我兄长与崔盛是昔日同窗,你昨日救了崔盛一命,他心知肚明,特意来求我,说临行前想与你见上一面。”陈采蓉拉住周寄容的手,“我都打点好了,咱们偷偷出去,我和你先在京城好好玩一玩,然后去见崔盛,最后再将你送回来,不会出岔子的。” 周寄容的脚步一顿,她面上知礼懂礼,脑中也时常冒出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听陈采蓉如说,心一动,颔首应了下来。 陈采蓉连忙带着周寄容去换了衣裳,周寄容扮作她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跟着她走出了宫。 狭小的宫道逐渐变得开阔,在踏出宫的那一刻一切豁然开朗,周寄容松了口气,只在宫墙上看到过的京城一点点映入她的眼中。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陈采蓉瞧周寄容的样子,本来清冷的面容上不禁露出笑意,她也在马车上换成了男装,亲自架着马带着周寄容向城内奔驰而去。 * 京城有一烟花地,名唤不死庭。羽人寻福庭,名为不死。融融泄泄,和乐之地。 与寻常风尘处不同,此庭一分为二,前庭名不,□□为死。不处是水月温柔乡,死处乃一拍卖场。 不似天机阁那般卖得是江湖物件,死庭卖的都是不知来路的希世贵珍,重就重在一个贵字。 卖到死庭的东西,收不回来,多少人也收不回,哪怕日后价翻了百倍千倍,也只有咬碎牙自己受着。 如今死庭正盛,外圈围着的是买不起看热闹的穷苦人,中里是出的起却不值当的商旅闲人,最里头一圈坐着的,则是京中一些有名的权贵子弟。 如今在掌柜手上卖的是一金嵌米珠银花茶碗,价值不菲却也不是罕见物件,却有二人由此叫上劲,已经叫价大几百,围观者皆倒吸一口凉气。 周寄容与陈采蓉躲在人群之中。 陈采蓉轻笑一声:“那个矮的叫黎四,没什么能耐,纨绔一个。那张全更不必说了,他爹是长宁侯,兄长掌着青羽军,回京不到一个月满京城都被他闹翻了。” 周寄容点点头,她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但面上毫无怯意,悠然好奇地看着面前场景。 黎四当然知道张全是何人,但年轻气盛,非要争了这口气不可:“我出一千两!” 掌柜的手抖了一下,这茶碗再名贵也贵不过一千两,一千两都够买黎家的宅子了,就算他真肯出,到时候死庭也落不得好。 正犹豫着,就听见张全的声音冷笑传来:“两千两。” “两千两……” 后头如炸了锅一般前后相谈,一个茶碗卖到两千两,简直闻所未闻! 最外头的穷苦人已经开始掐着手指头算钱,活到这么大也没见过千两银。 再看张全满面嗤之以鼻之态,似乎不觉这是天价。 掌柜却乐了,黎四出不起这钱,张全可出得起。 以长宁侯之家业,这属实算不得什么。 “碗给我,银子现在就派人给你送来。”张全的嗓子带着沙哑与不容置疑。 掌柜最有眼力见,这时候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连忙命人小心将碗端至张全面前。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喘气就将这千两碗震碎。 张全却不理会这些,他随手拿起茶碗,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嘲笑着走到了黎四面前,看着他气得通红的脸骂道:“你这般贫贱起身的寥落门第,谁给你的胆子在本世子面前狗叫,你把你老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