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就是凌波湖,两人初次在长安会面就在此处,穿过凌波桥走向湖边,听她说完面圣时的见闻,秦衍思忖片刻问:“圣上的病情,你能看出几分?” 唐颂摇头:“圣上似乎有意隐瞒。” 秦衍说是:“应当是圣上授意,奉医局那面一直在封锁圣上的病情,外界只知龙体肺疾严重,究竟严重到何种地步不得而知。” “圣上今晚胃口如何?”唐颂问。 湖面的波光涌进她的眼池里,潋滟无边。“不好,”秦衍看着她眼底微澜浮动:“没动几次筷子,强撑了五道宫馔方离席,所以圣上同你说的话自有深意,因为时日无多,圣上需要向花鸟司表明一些态度。” “时日无多”四字投入湖底沉淀出彻骨寒意,唐颂抿唇少顷,问道:“舍人院中书舍人杜郁茂,殿下可知此人来历?” 秦衍知道她想问什么,为她解释道:“此人是顺永四十一年进士科圣上钦点的榜眼,入仕后供职舍人院,因为舍人院执掌为圣上起草诏令之职,虽然隶属于中书省,但宰相早就把它冷落在了朝堂要务之外。” 杜郁茂给唐颂送武选告身那时,向她传达了皇帝要单独面见她的口谕,由此她推断出:“圣上目前的耳目喉舌是舍人院。” “仅剩下了舍人院,”秦衍语调冰冷:“太子监国后,圣上的权力被宰相一步一步蚕食、替换,成了当下的局面,圣上应当也未预料到杨书乘大肆笼权后势力会发展的如此之快。” 唐颂分析道:“若要培植势力,必须要有人手,杨书乘与顺永四十一年的科考有无关系?” 她直觉敏锐,像一把利刃直捅所有要害之处。秦衍道:“杨书乘是三年前科考的权知贡举,上官瑾一案后,圣上信其是能臣,又因太子的关系极尽信重,最终却被反噬,受其所困。” 大秦科考三年一次,被任命为权知贡举的官员主持科考,杨书乘是四十一年的权知贡举,可能从那时起他就开始逐步在朝中栽培人脉。 唐颂望着湖面,眉眼憬然:“杨书乘是中书门下省平章事,门下省下辖弘文馆,太子左春坊下辖崇文馆,如果今年春闱他再次被任用为权知贡举,那么弘文馆、崇文馆里的亲信学生便是他往朝中栽植势力的下一批人选,既能上榜,出仕何难?” “不难,”秦衍道:“杨牧尚未成婚,听说宰相府有意与吏部尚书田青禾结亲家,最近两家正在商议此事,方才大宴期间,皇后在偏殿召见过田青禾的夫人,至于私聊了什么,傻子也猜的出来。” 唐颂暗惊,“从人才选举到出仕任职,杨书乘想要全盘操控,他下得好大一盘棋。” 秦衍道:“杨书乘出身刑部,他在刑部已有根基,很快便可掌握吏部,等他日尽数染指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权倾天下指日可待啊。” “那么,”唐颂问:“太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杨书乘手里握的是宰相的权,不是东宫的权。” “那么我就要问了,”秦衍目光下视,把她一分为二圈进眼底深湖里,“关于太子的传闻,你有何听闻?” “朽木之才。”唐颂毫不避讳的说。 “所以,”秦衍鄙夷低嗤,“他就是个傀儡,等哪日大秦江山改头换面姓了杨,秦舒功不可没。” “杨书乘狭势弄权,朝中谏臣岂可坐视不管,”唐颂叹息:“御史台的官员总不见得全部都是宰相的同党。” “这就是杨书乘的高明之处,也是问题所在。”秦衍道:“背地里他干了多少勾当无几人敢查,弄权二字算不上实质的指控,你弹劾他植党营私,营得什么私?他反过来还要咬人一口,说是构陷。近两年御史台针对宰相的弹劾寥寥无几,有也只是一些微末小事,对他构不成威胁。诸司各道的官员谁不怕被夺俸杀头?御史台若无靠山,犯权直谏能捞到什么好处?时主英明,言路则昌明,反之,人心怠废是必然。父皇他,不是不英明,只是看清得太晚。” 这是靖王第一次在她面前称皇帝为父皇。唐颂放过这处微妙的变化,集中精神道:“说到底,上官瑾一案是关键,重查此案顺藤摸瓜,一定还有其他收获。只是圣意不容揣测,我实在看不透圣心。” 秦衍推断道:“龙体现状,经此一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不理朝政,一旦退居麟德殿,等同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连,杨书乘和太子垄断朝堂,诸如你我之流若想重提上官府一案,恐怕是难于登天。” 看似是一条绝路。 “但是,” “但是,” 两人话中同时起了转折,秦衍看着唐颂让她先说。唐颂握紧刀柄,娓娓道:“绝路之前,尚存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秦衍点头:“当下急眼的人不少,经过一晚上蠢蠢欲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