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请东宫的心腹幕僚太子左逾德叶赫来到宰相府叙话。 杨书乘道:“根据京兆府透露的口风,事发时正值宵禁后不久,平康坊一带应当有不少目击馆内学生酗酒狎妓的官员,况且他们进出过京兆府,事情传出去败坏的是门下省和太子左春坊的名声。” 叶赫道:“当断则断,此事最稳妥的处理办法是门下省和左春坊同时革除两位学生在馆的荫资。这般,在外界看来,衡宰大人和太子殿下是不徇私情,即使有心之人想借此大做文章,也找不出把柄。” 杨书乘抿了口热茶,沉默不语。叶赫看出他的犹豫,出事的两个学生分别是中书省和刑部官员家的子弟,如今宰相府和东宫的势力制霸朝堂,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杨书乘不愿损伤自己的人脉。 等了等,杨书乘只是一味的喝茶不给任何回应。叶赫略做斟酌,提出另外一种策略:“与其落人口实,不如自己占得先机。” 杨书乘拢上手中的茶盖,“你是说,自伤用以自救。” “正是。”叶赫点头。 “是个办法。”杨书乘放下茶盅道:“你去告知曾昌,让他准备一道弹劾的文书,弹劾崇文馆、弘文馆和四门馆学生酗酒闹事,文书中不要提狎妓一事,也不要出现吃花酒、打茶围的字眼,重心放在三馆博士管教不当的话头上。” 曾昌是御史台察院内的一位监察御史,也是杨书乘在御史台安插的人手。叶赫领命后问:“衡宰大人以为,弹劾文书何时上奏较为合适?” “不急,”杨书乘道,“先观望着,如果朝中有人议论此事,由曾昌出面,文书拟好后就弹劾。如果朝中无人关注此事,可以缓两日再弹劾。” 叶赫赞同道:“该是如此。” 一旁的杨牧问:“那恭王一事怎么说?要帮么?” 杨书乘道:“何胥透露恭王离开妓馆时走的是背街,期间还乘了一段马车,除了金吾侍卫和京兆府兵,并无其他人在场,京兆府已表忠心,金吾卫和宰相府一向没有矛盾,宋白群是识相之人,听说今晚金吾卫的态度十分避忌。既然他们两方都愿意闭嘴,恭王的事,替他瞒下来。” 叶赫也道:“两馆学生的事追根究底也只是朝堂内的事,左右不过几道弹劾,轻易就能摆平,恭王的事若被揭穿,圣上少不了要过问,届时事态就严重了。” “这小子太蠢了!”杨牧道:“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也不想想是什么后果,即便他不被发现,害得也是宰相府和东宫。出事了没个靠山,还得由外人帮他善后。” 杨书乘道:“现下恭王和两馆学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保他也是无奈之举。等此事过了风头,请皇后娘娘好好教导他吧,恭王殿下年纪尚小,应当改得过来。” 又议了几句话,杨牧没有再参与讨论,杨书乘看向他,见他眼神不定,便问:“在想什么?跑神了?” 杨牧摇了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让我觉得有些在意。” 杨书乘又端了茶道:“何事?能让人在意的事便不算小事。” “就今天晚上,方才出门那时。”杨牧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在街上遇到了几个街使。” “怎么,拦你了?”杨书乘问:“左右街使是宋白群的人,按理说不应该。” “没有拦我,”杨牧道:“例行询问,态度很客气。其中一个街使是武宁侯唐骋的女儿,我才知她入京了。” “三年前圣上对唐家做出过承诺,承诺三年后唐家女儿入京为官。”杨书乘道:“门荫入仕武职,完全契合章程,何须在意?” 杨牧被问住了,想了想道:“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可能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上官府一案都过去三年了。” 听他提上官府一案,叶赫垂下视线没有搭腔,杨书乘抿了口热茶,神色如常的感慨,“是啊,白驹过隙一般。” *** *** 十一月初,弹指之间,唐颂已入京两个月,画卯、上值、散值,她循环往复履行街使的职务,长安城坊各个犄角旮旯里生长的野花野草映在她的眼底,时不时的浮动。 冷风敲打寒窗,叩响寂静的夜。夤夜里一盏微弱灯火在户部仓部廨院的角落里燃烧。唐颂靠坐在墙边将顺永四十三年户部库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等方面的造册翻看完毕。她合上册子起身放回原处,沿着书架往前追溯。 顺永四十年。 她抬手刚刚触及书架,窗隙涌入一阵风,把角落的灯烛吹成了半条残命,挣扎着几欲熄灭。唐颂后背紧贴书架,透过空隙看到窗台紧闭,仍锁着一轮朦胧的月。 风声过耳,她额角跌下冷汗,猛的转回了身。书架垒成的